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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務部矯正署臺中戒治所:回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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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家人說的話】-陳同學 (刊於本所「心世界」季刊第42期)

  • 發布日期:
  • 最後更新日期:108-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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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家人說的話

戒二 2365 陳同學

 

詩歌和人世情懷融合在一起,我在大學像個炸彈下的文藝青年,沉浸在對美、對詩歌的感受裡,不參加政治運動,被同學嘲笑為「不食人間煙火」。

「山水多可愛啊,詩歌又那麼美。為什麼我要參加那些政治活動?」

還在大學時期的我,曾經參加過當時「前進」的讀書會,會場上會唱很多俄國民謠和《東方紅》等歌,氣氛激昂濃烈。我寫信將此事告訴父親,父親勸我,吾兒年幼,要利用對功課的興趣好好學習,不必參加政治運動。

我從此沒再去讀書會,卻遭到一些好友的排斥和諷刺。「我們同學在當時的社會環境氛圍下有百分之八十都迷共產黨,越是知識份子越是迷」。造成當時之年代蔣介石放寬逮捕政治巔覆者軍監中監禁大量政治犯。

我對此表示理解。一個沒有階級差異,所有人愛所有人的世界如何可能?曾到德國海德堡讀歷史的父親對此持懷疑態度。父親告訴我,「過度的允諾都是有問題的,過度的熱情也是有問題的。」家庭的訓練,讓我對政治的東西總是保持一種審視的距離。

「知識份子要有一個冷靜的頭腦,對於任何主義,寧可在心中有距離地了解,慢慢的作選擇。這是尊重,做人要有樣子」。

寫着寫着,窗外的天邊只剩下一絲暗紅的光。一人坐在單人床前,下顎稍抬起,瞥見房間和四周暗影一般黑。也不想再看見外面的燈火輝煌。我樂意享受這種接近隱居似的氛圍感。

我平日不想常跟此處的任何人有深入的來往和無謂的交談或廢話太多,一路走來總是對人互相微笑。

兒時隨着部隊的遷徙,讀了七個小學,台灣對我來說是個定居的地方。做那麼多事,也是為了回報這場不錯的收留。「六歲時離出生地(香港),從來沒有家,在這裡(台灣)我並不覺得差。我反正就沒有故鄉。我沒有丟掉什麼。」「二次大戰的那些法國人、德國人、捷克人等到戰爭後,終於回了老家。可是我們回不去了。」愛國的人沒有家可回,這個難題我始終解不開。

父親到臺灣退除役後曾任立法委員,一九六0年,因反對陳誠內閣提出的電力加價案,父親被開除國民黨。生活清儉的他於一九八七年去世。

「父親已經死去二十多年,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我現在也為後代擔憂,在國外生活的兒女說,「爸爸,你不在了,我們不會再常回臺灣去了。」陌生的大陸故鄉更不在他們的人生規劃內。

今我心潮起伏,夙夜不寐,遠離美麗溫馨的故鄉,踏入了人群複雜的囚籠中生活;獨愴然而涕下。我常反思這些年來做了些什麼?總是覺得無限的失落感,孤獨和沮喪,生命漸漸老去,朋友一個個已凋零,自己也成為微不足道生命泡沫。

幾十年來,走到今日也許是我的最後一個站口了,今缺乏的並不是我的堅毅和基礎靭性,回憶着這幾十年來翻天覆地的努力奮鬥,一波波的遭受變局,回顧當年的辛勞和一切,如今感嘆良多,也有一番特殊的沉痛;嚐受離亂命運的憤怒,全藏在心中,無法自言,長夜不寐,種種思緒只能用在口誅筆伐裡了。

過去在法庭上的機簧巧辯的律師表演心態,得到的名利雙收,且不惜一切的操縱權力,忘了天責的審判,迷失了自已,今醒思過來,已成了無助的吶喊。所有的欣喜,短暫如露珠。

今日的我更會努力培養出重新的腦,再造新人生;要重新出發,有一個新的潔淨聲音,一個跨越友誼,從數十年之淚淬煉出來的清明有情感的聲音。從無垠天際裡探望……如此悲傷,也如此愉悅,如此獨特。如山川注入江湖、迴瀾激盪。有許多找不回旳舊誼,重敍生命團契;舊事我們就把它做個永久的相逢紀念吧!不管過去的生活是如何的五彩繽紛或是慘淡黑暗,留在我生命的史頁裡只是多了一層的痛苦和回憶罷;至此心願已了,留下祝願,一切就讓它歸於永恆的平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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